夜班病房的走廊泛着冷白的光，在监护仪此起彼伏的滴答声里，我正为监护室2床调整输液速度，突然听见隔壁床传来金属盆落地的脆响。循声过去，1床大娘蜷缩在床上，面色青灰，攥着病号服前襟大口喘气，患者女儿小方急得直抹泪……
护士快看看！我妈说胸口压着大石头。小方带着哭腔拽住我的衣袖。
监护仪显示血氧饱和度掉到88%，我立即扶住老人颤抖的肩膀：大娘，咱们慢慢回床上吸氧
老人枯瘦的手指却死死抠住便器边缘：不成...肚子里堵得慌……
翻看病例时心头一沉，心功能IV级合并顽固性便秘，这种状况下强行排便无异于在悬崖边行走。果然，开塞露灌肠两次都收效甚微，老人每次用力后心率就飙到120次/分，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让病房空气愈发凝重。
看着不知所措的家属，"让我试试手动排便吧。"话出口时，我听见自己护士服口袋里钢笔和剪刀碰撞的轻响。
小方瞪大眼睛：那多脏啊...
我边戴手套边摇头：比起诱发急性心衰，这不算什么。
"大娘，您就当我是自家闺女。"我放轻动作，随着干结粪石被轻柔剥离，老人紧绷的肩颈渐渐松弛下来。
四十分钟后，她灰败的脸色终于透出些血色，攥着我的手嘟囔："丫头，你身上消毒水味儿都比我亲闺女好闻。"
第二天查房时，临床退休老教师张大爷正举着保温杯和主任比划："昨儿半夜我亲眼瞧见的，那小护士站在床边整整四十分钟……"话音未落，陪床的护工大姐接茬："可不是，我家老爷子今早特意让我买了香蕉说要送护士站。"病房里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中，我抱着病历本站在门口，消毒水浸泡过的手指微微发烫。
晨光穿过雾化机的水雾，在走廊投下晃动的光斑。推着治疗车经过1床时，大娘正捧着小米粥，突然扯住我衣角往我兜里塞了颗大白兔奶糖。糖纸窸窣的声响里，我忽然明白护理不仅是执行医嘱，更是用体温焐热那些被病痛冻僵的灵魂——当我们俯身倾听生命最狼狈的呼救时，照亮的何尝不是自己职业信仰的星空。
